【琅琊榜/苏靖】(ABO,生子)明月(十九)

拖了好久都没能更新,先跟大家说一声抱歉。最近事情太多,一直没能稍微安定一点,因此做什么都没法专心,苏宅剧情附近支线较多,怕自己写漏了,一直没敢下笔,直到——我打开淘宝,发现有三个本子都在今天发货了。

于是我就上来打鸡血了。打鸡血之前还重新去补了三集电视剧,又重新翻看了一遍大纲o(>﹏<)o

前面的章节太过拖沓,我想挽救,但是面对这么长这么纠结的长篇大论一时挽救不动,可是有许多对话部分明显力度不够,我有时间就会去改一改,一段一段改。之后也一样,可能会抽冷子去改前面已经发上来的章节,小伙伴们勿怪。

————正文————

冬月上旬,夜里已是十分清寒,凉意如水般浸入衣衫,不留一丝暖意。

蒙挚牵着马跟在飞流身后几步远,梅长苏和萧柏宁走在最前面,一行人和睦前行,却一路无话。蒙挚在两人的背影之间逡巡,无论是默默前行的小殊,还是举着糖人跳来跳去兀自消遣的明月县主,都看上去和平时并无两样。可是纵使眼前一片祥和,飞流明显比往日警觉的状态也时刻提醒着他心底不时冒出的隐忧:若是今晚他晚到一点……

好在没有造成什么后果,日后他该加倍警惕才是。不过说错话这件事就不那么乐观了……

蒙挚身为御前一品带刀侍卫,统领五万禁军,担护卫宫城职责,几乎日日都在御前听命,这些年下来,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一度把控得很好,不曾失言见罪于梁帝及任何贵胄。然而他却一朝失了前蹄——就算失言的对象只是明月县主,泄露的大概也只有他与小殊关系还算亲近,估计小殊也会火冒三丈。小殊变换身份归来为的是翻案平反,他作为为数不多知晓内情的局中人,这个节骨眼上怕是怎样谨慎都不为过。

明月县主应该是站在靖王那边的,这么看来该是和他们同属于一个阵营。不过翻案夺嫡之事总不该平白无故卷进一个无辜的孩子,更何况这孩子其实也和整件事并无任何干系。赤焰案发时她应该还没有出生,无论是因由纠葛,还是血脉亲缘,拉她下水都实在不妥,遑论会多一份走漏风声的风险呢。

看来他要编个理由来搪塞对方自己刚刚的举动了。他偷偷打量对方才之事仿佛无知无觉的明月县主,心里暗自计算起来:瞒过一个孩子,这总不至于太困难吧?但是县主自己倒也罢了,若是她把今日之事告知了靖王……靖王可是知道他和小殊素日交情的啊。就算自己又侥幸搪塞过去了,那之后小殊在靖王那边要怎么说?不不不,要是他根本连搪塞县主都没成功的话,又该怎么办?

蒙大统领陷入了天人交战的木偶境界。

蒙挚想得到的,梅长苏自然也不会有所遗漏。他甚至想得更多些——他这几天都只身来去,摆在明面上的护卫也只有飞流,本意其实是想要试探谁会对他出手。可是今晚是少有的例外,送走了景睿和豫津,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同行的明月县主,他想着就算不是天家血脉,封号总是陛下亲赐的,对方就是再有来头,也总不至于连皇室宗亲都敢直接牵连进去甚至痛下杀手。然而他预估失误,对方不仅恰恰在今夜出手,甚至根本都没想要绕开这个小小年纪的县主,反而直接出狠手对上。对方有意掩藏自己的武功身法,然而自己怎么说也是江左盟的宗主,还没有什么江湖事能瞒过他的眼睛——天泉山庄不顾江左盟在江湖上的势力在先,又不顾县主在旁意图伤害甚至是杀害皇室宗亲在后,这么急迫又狠绝,想来自己最近的一番动作已经招致了那位谢候爷的猜疑和忌惮,居然到了要直取自己性命的程度。

越强烈的反击,就越能昭显出他回金陵后几番计算的精准无误,只有切实抓住了敌人的痛处,对方才会奋起反抗,越是仓促惊慌,就越容易犯错,给他留出的施展空间也越大,离他的目标也就越近。

然而总有些意想不到的变数。今日遇袭时,明月县主也在一旁,甚至只拿了一本书就敢和对方正面较量。只要想起当时的场面,他就忍不住一阵后怕,心中有个角落空洞得四面漏风让他无所适从。万一对方今日真的孤注一掷痛下杀手呢?万一她运气不好有哪一剑没躲过去呢?甚至再有预见性一点,万一她第一下就没能及时把书册从怀里拽出来呢?

黑白无常刚刚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从她的头顶掠过去了,她却只是遗憾地看着刚刚被她用来防身的那卷线装的书脊都被劈裂了的《诗评》*,心疼地叹了口气。

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从这个路口进去,前面就是宁国侯府了。

梅长苏坚持要先将萧柏宁送回靖王府,然而萧柏宁却觉得没必要这么劳师动众。劳烦别人她本就不太自在,何况梅长苏白天被传去问话,晚上又被拉来折腾了一趟,遇袭不说,夜晚又实在是有点冷,他看起来气色已经有些不好,明明冬夜的空气因为温度偏低十分易于呼吸,他却隐隐有了喘息不匀之态。

“先生似乎有些疲累,还是先行一步吧。不过之后怕是要劳烦大统领辛苦一趟了。”萧柏宁看穿了梅长苏的心思,料定了不确定自己平安回府依这人操心的惯性他这颗心估计会一直悬着,索性不跟蒙挚客气。禁军大统领护送她回府,看方才情状两人似乎关系不错,他来护送自己,梅长苏总该放心了吧?

她也有些话想对他说。不过今日实在太晚了,对方又面露倦色,这么强拉着人家说话实在不讲道理,何况他们身边还有一个阵营未知然而看似一直十分中立的蒙挚。可若是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放梅长苏回去……

萧柏宁抬头看了一眼,上弦月已近当空,散发出清冷柔和的光芒。今日该是冬月多少了……前日大雪已过,冬至也该不远了。算算日子,估么着离金陵初雪也不剩多少时日了吧。

若是什么都不说就和苏先生道别,等到他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她还能见到这位苏先生么?梅长苏自是有玲珑心思规避祸患,可她却不敢对自己抱有太过乐观的态度。何况这中间又会发生多少事情,局势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动?

既然这位梅宗主已是父亲的谋士,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拉他一把的。

况且这位蒙大统领口碑和风评都叫得响,他一贯中立,只忠于陛下。从刚刚他的言行来看,夺嫡一事,他就算不站在他们这边,也不会站到誉王和太子那边。至于翻案……连梅长苏都不知道的事,她不说,父亲不说,蒙挚当然也没途径知晓后向陛下举发。

离宁国侯府不过百步距离,萧柏宁忽然往梅长苏的方向靠近了两步,惹得梅长苏想起方才在兰芷苑的事差点往一旁移步避嫌,却被萧柏宁眼疾手快扯住了袖子,“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骤然被一个孩子一脸严肃地扯住袖口,饶是见多识广的梅长苏也觉得这发展太过离奇。然而蒙挚还跟在他们身后,他既不能就这么在蒙挚面前开口徒惹明月县主怀疑二人关系,又不能直接开口请蒙挚稍候,怎么说一介白衣能支使得动禁军大统领都是太过不合常理的事。

没想到萧柏宁倒是直率,转身直接对蒙挚开口,“烦请蒙大统领在此稍候片刻。”

梅长苏示意飞流和蒙挚一起等在原地,便跟上萧柏宁的脚步。两人也没走太远,不过是移步到了街对面。蒙挚牵着马隔着一条街道在暗夜中目测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觉得搞不好以自己的耳力都能听个一字不差也说不定。

引子是现成的,简直可以信手拈来,萧柏宁一脸忧虑,“景睿哥哥和豫津哥哥……先生若是之后见到两人,还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这显然不是她最想说的,梅长苏自认这点判断力还有。然而二人今日的争端也确实让他有些担心,“如若知晓个中情由,我或许可以试着开导一下景睿,毕竟苏某现在暂居宁国侯府,来往也算便利。”

来了!萧柏宁以为她还要再说一阵子才能扯到正题,却没想到梅长苏这么快就提到了关键词,赶紧抓住,“先生这些天一直都在四处看宅院,可有哪座入得先生青眼?”

这话题转折得有些突兀,可也还算是有因有果,梅长苏淡然道,“居所二字,讲求缘分。”

“先生既然已有求此缘分之意,想来是已经生了适时迁居的心思吧。”

“苏某会在京城多逗留一段时日,打扰人家总归不好。”梅长苏浅浅笑着,话却说得滴水不漏。

萧柏宁听梅长苏话里话外似乎都没有要同她坦明夺嫡一事的打算,也不点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是自然,毕竟还是自己家待着舒心。”

“县主能体谅便最好了。”

体谅?我需要体谅什么?体谅出去看园子结果从兰园翻出了一个藏尸案?守礼客气的人她见过不少,到梅长苏这程度实在让她不太舒服,加上这没完没了的一语双关,萧柏宁只觉得头疼。统领江湖第一大帮的梅宗主自然需要七窍玲珑心思百转,可这哑谜打来打去周旋下去估计天都要亮了。她一时冲动,细眉一挑,“体谅?先生又没得罪我,何来体谅?我看先生真正需要的,怕是那位谢候爷的体谅吧。”

心惊肉跳。

县主不好唬弄他已有预感,可对方眼光如此毒辣他却料未及。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又或者是她从哪里听到了什么消息?景琰清楚其中利害,绝不会轻易对人说起此事,何况当前的种种情状和局势,连景琰都不知道啊。

梅长苏觉得自己笑容讪讪,“县主此言何意?”

萧柏宁忽然回过神来,敛了敛自己眼中的锋芒,正色道,“先生怎么说也在侯府叨扰了些日子,总该打声招呼,征得主人家的体谅再走呀。明月这几日与先生相处,得知先生为人值得一交。可惜侯府一向戒备森严,规矩又多,明月是没规矩惯了的,束缚手脚不免难过,实在不方便时常打扰。如此便只能厚着脸皮寄希望于先生早日搬出来啦,明月也好去拜访先生。”

原是自己想多了么。梅长苏哑然失笑,拱手行礼,“县主好意,苏某明白了。”

梅长苏凝视飞流在昏暗的烛火下平静的眉眼,心中沉沉地叹息,她说她没规矩,自己又何尝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呢?说到底,宁国侯府不过是个跳板,整件事既然有了顺理成章的开端,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自然要走,否则只会被卷入其中难以脱身。看情况,今晚就已经开始了。

他又想起刚刚飞流一双眼睛盯在萧柏宁手中的糖人上,最后却什么也没说乖乖闷声跟自己回来了,明天一定要买个糖人好好犒劳犒劳他。梅长苏的心思又飘远了,凑钱买了一个糖人举了一路却又不吃,那位明月县主倒是个有趣的人。

蒙挚牵着马跟在萧柏宁身后。这其实十分怪异,明明有一匹马,却谁也不骑硬要牵着走。县主步行,他当然也没有骑马追随的道理。说到底这些都是小事,如何圆好方才的失言才是大事。他与萧柏宁素日并无交情,唯一令他印象深刻些的便是前些日子霓凰郡主那件事,他是当真觉得这孩子机灵可爱,讨人喜欢。不过换了时地换了背景,他却有些畏惧起对方的伶俐来。好在眼前情状为他提供了绝佳的切入点,蒙挚笑容堆在脸上,尽可能显得亲切一些,“县主不如骑马前行,也可省些脚力。”

“我想多走一会儿,散一散……”本就几不可闻细声细气的话语被吹散在又湿又冷的空气中。

蒙挚没听懂,“散一散什么?”

萧柏宁却没了方才那副孤孤单单安静落寞的样子,不接话茬,转身两步就跑到了蒙挚身边,眼睛睁得大大的,“大统领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蒙挚知道现在是解释的最好时机,可话一出口还是露了怯,“说……说什么啊……”

萧柏宁凝视他的侧脸,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盯得蒙挚心里直发毛。正当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不受控制呼之欲出的时候,萧柏宁却收回了目光,眉眼弯弯,“大统领没有话要说,明月却有事要请教大统领。”

“县主请讲。”

“是有关霓凰郡主的。”萧柏宁还算坦率,不兜太大的圈子,“郡主此次选亲似乎并不顺利,陛下那边……”

她想问的其实是穆青的事。那日穆青私自出城,巡防营尽职尽责也好,落井下石也罢,消息都绝没有不到陛下耳边的道理。穆王妃病倒一事,即便景睿和豫津那边消息没有扩散出去,穆王府中的眼线也总该将消息送到了该送到的地方去。然而一旬的时间过去了,宫中却没有传出关于此事的半点风声,究竟是一切进展顺利,还是她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

静奶奶的芷萝宫清净幽僻,可是消息滞涩也是实情。她能去问谁呢,有谁经常出入宫中又有机会听到陛下的意思呢?颇得梁帝宠信的宁国侯谢玉?还是经常进宫陪伴皇后颇得皇上欣赏的誉王妃?或者要算上皇帝身边唯一经久不衰的那位高公公?

还有一个蒙大统领可以一试。如果这位大统领没那么守口如瓶的话——

“陛下之意,臣不敢妄言。还望县主见谅。”

——他就不可能统领五万禁军,还深得陛下信任了。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萧柏宁虽然有些失望,却并没有因此担忧更甚。相反,她甚至放心了不少。蒙挚虽然眼下是这副态度,可那日在宫中,她分明发觉他对霓凰郡主和父亲不似平日里对他人一样公事公办恭敬有加,反倒多上几分亲近,说话也要诚恳不少,该是多多少少因着武人身份有些交情的。想来若是陛下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不说帮忙通风报信或者出言劝阻,总不会故意使绊子吧。

何况她今日这番话说完之后,谁能料到事情又将如何走向呢?

想到这里,她施施然一笑,“大统领说的是,是明月失言了。”

蒙挚内心惴惴不安,这问题毫无来由,一个孩子,为何会对此事如此上心?难道是靖王殿下的意思?他决定回头留意一下这件事,暗自记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澄清他和小殊的关系,“县主……”

萧柏宁却直接把话岔过去,没让他说完,“蒙大统领以为,苏先生身边的护卫武功如何?”

“你是说飞流?”蒙挚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话题怎么又扯到这儿来了,不过这件事却没必要遮遮掩掩,“飞流武功很好啊。”

“此话当真?”

蒙挚实话实说,“我曾在宁国侯府偶然与他交手。此人内力深厚,根骨奇佳,再过上十年,就连我也不敢说自己还是他的对手。”

蒙挚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妥,言语之中不仅透出傲意,还将太多注意力引到了飞流身上。他随即出言挽救,“我不是那个意思……”

“大统领的意思我明白的。”萧柏宁抬手制止了他,眼中流露出的笑意却真真切切,比她刚刚眉眼弯弯问他问题时不知道要温暖多少,看得蒙挚一时间有些怔愣。

行至靖王府门前,蒙挚行礼告辞,她跑上几级台阶,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跑下来,从怀中又掏出方才用来御敌的那本《诗评》。因为一手举着糖人,她动作不太方便,索性直接把书塞进蒙挚手中,借着他力气单手将最后一页贴边撕下一长条纸来,一边撕一边心疼地皱眉。撕下的纸条递给蒙挚,她顺手抽走了书夹在腋下,“烦请大统领下次见到苏先生时替我转交给他。”

字条?蒙挚愣了一下,“可这上面什么都没写啊。”

“不用写,先生看了自然就明白了,”明月对这点倒是毫不怀疑,“劳烦大统领这样——递给他。”

说着,将字条重新收回手里,抬手往前缓缓地送了一下——顾及着不想把书弄掉,动作幅度并不是很大——这才将字条放进蒙挚手中。

武学方面颇有造诣的蒙挚当然不会记错动作要领,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你可以自己给他啊。”

萧柏宁闻言动作一滞,片刻之后才微微一笑,“冬日漫长。”

蒙挚承认他完全没能明白萧柏宁的心思,不过只是件随手的小事,既然她说小殊会懂,那自己帮忙转交就是了。蒙挚没再多说什么,把字条塞进了袖口再次拱手行礼,萧柏宁步履轻盈,几步就跃上台阶,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蒙挚将字条交给梅长苏时,却并没有得到萧柏宁所说的“一目了然”的反应。梅长苏将纸条拿在手中,对着烛火反复查看,确认除了参差不齐的边缘之外什么痕迹都没有,一头雾水反问蒙挚,“你说县主直接从书上撕下来让你交给我?”

“是啊。”蒙挚一脸无辜,他难得见到小殊这副表情,心下惊奇,“我说了这上面什么都没写,可她说不用写,你一看就懂了。”

梅长苏放弃纸条,追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我问她为何不自己给你,她说‘冬日漫长’。”

“没了?”

“没了啊,就这一句。”

梅长苏一颗心百转千回,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他夜长梦多,恐生变数吗?那纸条又是什么意思呢?他第一次觉得看不懂别人的暗示是一件头疼的事,对黎纲他们生出了几分毫无说服力的歉意来。他望向笼罩在静谧夜色中的庭院,猜想景睿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豫津一向豁达,今日之事也实属他意料之外,两人好好谈谈,总有机会解开心结。

言豫津十分恼火。既恼一直执着追在他身后不肯罢休的景睿,也恼今日自己骤然爆发的脾气,更加恼火此刻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梗在心头之事的自己。他一言不发,嘴唇死死地抿成一条线,步履生风,只想快些回府去。

萧景睿起初还有十足的耐心,然而折腾了一晚上,又被无视了这一路,每次他开口唤道“豫津”,对方就仿佛有豺狼猛兽跟在身后一般拼命加快脚步,一来二去他的耐心也几近告罄。

就在他打算追问最后一次之际,前面步履匆匆的言豫津忽然“哎呦”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他连忙追上去蹲下身查看,面对他的触碰,言豫津显然有些瑟缩,却到底没有抗拒。他匆匆脱下对方的鞋袜,借着并不明亮的一点灯光,看清对方的脚踝已经肿起,明显是崴脚了。他四下一看,勉强找到旁边一颗形状滚圆不似石子、大小大约只比指甲大上一些的物事,想来是因为踩到了这个才会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言豫津眯起眼睛仍旧看不清楚,于是顾不上自己还在怄气,手摊开示意景睿把东西给自己看看。这一看,他的心思却喧嚣起来,一面欣喜,一面心疼。

景睿不认识这东西,他却熟悉得不得了。

这是一枚丹砂炼成的丹药。

他悲喜交加,喜的是父亲可能回来了,悲的是父亲依旧没有放弃服食丹砂。他有些激动,刚一动作便被脚踝处的疼痛狠狠激了一下,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吓坏了萧景睿,“你先别动!”

最终是萧景睿背着他晃晃悠悠回的府。他试过之后才发觉,自己不仅仅因为扭了脚才会疼得站不起来,他的腿本来就是软的。他反应一向不慢,一下子就明白了症结所在,顿时连冷战的力气都没了。趴在景睿的后背上,他的下颌贴着他的肩膀,居然觉得十分安心,即使这样一直晃下去也很好。

他被自己这想法灼得心头一紧,赶紧将头往后偏了偏避开对方那太让他觉得踏实的肩膀,却刚好闻见了一股兰花的香气,空谷幽兰,宁静致远。

和景睿的为人一样。

言豫津的眼泪猝不及防就湿了眼眶。

听到他悄悄吸鼻子的声音,萧景睿担心地想要偏过头去看他,却被他往另一边躲了躲,“豫津?”

言豫津带着鼻音的声音闷闷地从身后传来,“没事儿,我就是……想我爹了。”

萧景睿并不拆穿,只是轻声笑他,“都多大个人了还因为这个哭鼻子,你说说,你到底像谁呢?”

言豫津不理他,只是把脸贴在他的后脖颈上,偷偷闭上了眼睛。

半晌贪欢。

萧柏宁进府时时辰已经不早,不少将士房中的灯都已熄灭。列战英挎着刀从院中过,刚巧碰见一身仆从打扮脚步放轻的萧柏宁。这位县主的随性作风他早已习惯,不过这副打扮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却只是怔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县主。”

萧柏宁抬手示意他不必行礼,“战英叔今晚当值?”

“我守前半夜,戚猛守后半夜。”见她皱起秀气的眉头,列战英顿时明白她的疑虑,略一思忖,解释道,“近来有些不太平,殿下吩咐我们要提高警惕。”

一桩滨州侵地案加上一桩兰园藏尸案搅得整个金陵人声浮动,靖王府居然会在同一天夜里安排两位将军轮岗守夜,想来最近风声确实有些紧张。

不过这桩桩件件的“不太平”都和那位苏先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萧柏宁明明没有直接参与其中,却不知怎的一时倒也有些心虚,讷讷转移话题,“父亲呢?已经睡下了吗?”

“殿下在马厩。”列战英轻声道。

萧柏宁了然,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这是萧景琰的保留功课。只要人在金陵,隔几日便要去看看追风,喂它草料,给它洗澡。有一次萧柏宁撞见他摸着追风的头红了眼眶,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在他单独呆在马厩的时候打扰过他。

萧柏宁回到房中换下衣衫,心有余悸地抖了抖,又凑上去闻了闻——虽然对她来说这招其实没什么用,但总归算个心里上的慰藉——这才重新叠好,并着发带用枕巾包上,去找庭生。庭生还没睡,对着灯烛在读一卷《论语》。见她来了,接过包袱回身放到桌上,再回过身出来之后直接转身关上门,两人并肩默默行至长廊尽头,一起坐在廊下的台阶上。

“今日之事多谢了,”萧柏宁的表情有些局促,咬了咬嘴唇才说下去,“本来应该洗过之后再来归还的,可是……”

庭生宽慰道,“不要紧的,让靖王殿下看见总归不好。”

其实不是因为这个,不过萧柏宁此刻却不想解释真实的原因了。她头稍微偏向一旁,扭着脸不去看庭生,手却递过去,“这个给你。”

那个她凑钱买的举了一路都没舍得吃的糖人,如今却完完整整地交到了庭生手中。

“这……”

“算是谢礼。”庭生久在深宫,大概还没吃过这个吧。

两人在廊下又说了会儿话,内容十分平常,什么都说一点。说到中间,萧柏宁问他,“来王府之后,过得还算习惯吗?”

“习惯。每天跟大家一起出操,然后念书,殿下时常还会过来指导,再好不过了。”

庭生的笑容很温暖,明月却看得心头隐隐作痛。她还想试着问一问他的感受,他的想法,却隐约觉得,不能再追问下去了。揭人伤疤是一件很痛的事,无论是被揭的人,还是去揭的人,都逃不过,都是要痛的。

庭生觉得肩膀一沉。他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缓缓睁大,不安了一会儿又慢慢垂下,露出柔和的光。他并没有扭头去看,只是在动作幅度尽可能小的前提下慢慢抬起头,仰望那轮已经升至中天澄黄的月亮。

萧景琰行至院中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他和小殊的孩子靠在皇长兄的孩子的肩膀上睡着了,周遭都静悄悄的,两个人静静地依靠着彼此,宛如当年他们所有人希求的岁月静好。

他努了努嘴示意庭生不要出声,将墨色披风解下来裹住萧柏宁抱在怀里,又朝庭生笑笑,起身往回走,披风的下摆拖下来一些,他走得很稳,沉默苍劲的背影在清冷的冬夜里看着格外孤独却又意外的温暖。庭生在原地一个人又静静坐了一会儿,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他才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起身回房。

他把糖人插在窗棂的缝隙中,借着烛火端详它。那个眼神那个背影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闭上眼睛之前他轻声叹息,如果他有父母,如果他生在一户平常人家……如果靖王殿下是他的父亲,那该有多好啊。

【注】

*《诗评》:共三卷,或曰《诗品》,是古代汉民族的第一部诗论专著,南朝梁钟嵘撰。

P.S.:明月把书夹在腋下而不是随手塞进袖口的原因,是因为这件衣服没有宽大到可以塞一本书进去的袖口╮(╯▽╰)╭当时因为身份和分工的不同,衣服也有比较明显的差别,袖口是个特别有趣的地方。

CV:莅阳长公主=庭生,现象一下画面之后,给跪。

flag果然是flag/(ㄒoㄒ)/~~

有点不敢打【苏靖】tag了,不仅所有人物都在占用大量篇幅交叉发生故事,都到这时候了苏哥哥竟然和靖王殿下就没好好相处过,面都只见了三次。

————任性分割线————

反馈很少,我怕自己哪里笔力不够没表达到位,可是大家都不来跟我说。

所以之后有些时候我会发几道题,有兴趣的小伙伴一起来做做阅读理解。猜错了也不要紧,猜对了我会开心O(∩_∩)O~有些是已经有答案的,有些是要大家带着疑问等之后的章节的。

问题1:明月为何向蒙挚问起飞流武功如何?

问题2:那张空白的纸条是什么意思?

问题3:豫津真的是因为想言候才落泪的吗?

问题4:战英和戚猛轮流守夜,真的是奉靖王的命令吗?

问题5:明月“不敢对自己抱有太过乐观的态度”;对蒙挚说“冬日漫长”;没能对庭生说出不洗衣服直接归还的真正理由,可能意味着什么?

————任性结束分割线————

这章写到将近一半的时候,明月县主差点ooc了。我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着写,重新打开文档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严重的问题。

文中加粗的部分是后来修正过来的,这是之前的部分,几乎可以平移替换:

【萧柏宁却等不及他往下想了,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暗夜杀人的最高境界是取人性命于无形,自此被盯上的人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先生既然有这等本事傍身,这搬出来的时机还是不要太过挑剔,早些总比晚些好。”】

【这一记直球正正击中梅长苏的面门,一语双关从来不是他的独门绝技。对方是聪明人,此时装傻问出“县主此话何意”实属败笔,也没趣。他便眉眼低垂,隆起衣袖,“多谢县主提点。”】

这样的想法,明月应该是有的,可是她不会说,至少不会对目前还没那么亲近,甚至有些畏惧的苏哥哥说。

我今后一定会小心处理所有人物对话和神态动作,哪怕是虚构人物,也不能偏离预定性格。原作人物尽量减少因为ABO设定产生的性格偏差,以免大家阅读不适。

感谢读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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